回憶這東西很奇妙。這些沒甚特別的東西一直都躲在腦裡的一角﹐久不久便出來走走。
是的﹐是沒有甚麼特別。然而﹐我都記住了。
昨天晚上﹐我的他在吃江蘇餅。我看著那片江蘇餅﹐便記起了這些瑣碎的片段——
祖母的母親﹐活到百多歲。
我們叫她太太。聽說我應該喚她太婆﹐我都弄不清楚。反正我從小到大都喊她太太。
自有記憶起﹐太太就很老。她很矮小﹐頭髮很薄﹐很白。說話帶有濃厚的鄉音。坦
白說﹐我有時候聽不懂她的話。
她住澳門。我小時候在那兒居住了一﹑兩年。她與祖母都有照顧過我。
多年來﹐她都與祖母﹑大孫兒以及孫媳婦同住。
有一個地方﹐他們住了很久。據我母親說﹐我也在那兒待過。我反而記不得這。不
過﹐那地方﹐是很值得記一筆的。
那兒﹐是一棟很舊﹑很舊的房子。
窄小的大門一開﹐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左手邊一道藤製的樓梯。右手邊便是住戶。這
棟窄窄的房子住了三戶人。
太太一家四口住最高的一層。很奇怪﹐那道樓梯就那樣一逕到了他們的家。我的意
思是﹐沒有門口的。
總之﹐一走到頂樓就是他們的家。
好像完全沒有防衛似的。還是那時我太小﹐沒有留意?
至於樓下的兩戶人家﹐他們好像常常都不關門的。對鄰居的開放程度比之香港的屋
村還要高。
太太的房間很寬敞﹐不過很暗。暗得有點像電視劇講述劇中人回憶過去的氣氛。也
許﹐我每次進去她的房間其實是走進了她的回憶。
我對太太的認識一點也不深。也許是我常常聽不懂她的話之故。對此﹐我覺得有點
可惜。
印象最深刻的﹐是她的江蘇餅。
每回我探望她﹐她都會送我江蘇餅。
一如所有老人家﹐她喜把食品放在鐵罐裡。房間裡放著一個一個的瓶瓶罐罐﹐都是
食物。或許﹐會有一個裝著錢的混在其中。當然﹐我不得而知。
太太每次送我三兩個江蘇餅﹐她給的江蘇餅是特別圓大的。比我的臉還要大。(給我
的他憶述到這兒﹐他嘲笑我﹐說那只是因為我小時候的臉比現在的小。*無言*)
最可愛的是﹐每次太太都會用一大張牛油紙裹著那若干個餅。
很有一種古老的風味。也很切合那古舊房子的氣氛。
那棟房子最後拆卸了。太古老了。政府說。
後來搬了新居﹐摩登的大廈﹐依舊住著這一家四口。只是﹐自搬家後﹐太太的那些
瓶瓶罐罐好像都不見了。我也再沒有收到那些被牛油紙包著的江蘇餅。或許﹐太太
也覺得這種送禮方式不大切合新房子的時尚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