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專科醫生﹐有雙很長的腿。左腿比右腿卻又要長一點。甫見面﹐他向你問好﹐輕輕的握一下你的手。然後以他那溫柔鎮靜的語氣﹐細細為你解釋手術的過程。已經有好幾名醫生為你略略說過手術的必要﹐以及手術的那個叫你稍微不安的小風險。然後﹐你問了那個你問了無數遍的問題。
一如其他醫生的建議﹐他搖搖頭﹐再而肯定地說﹕「手術是必要的。」他看見你氣餒的模樣﹐然後說了個你不應該覺得好笑的笑話﹕「我知道﹐我知道手術後的數天你必痛恨我。」你不由自主地笑了。他也笑。你下意識卻認為你倆都不應該笑。立刻住口﹐氣氛頓時變得突兀。
你想告訴他﹐還沒有來見他時﹐你已經開始痛恨他了。只是﹐當你看見他的長短腿時﹐心中便沒有恨。不﹐你不是同情他﹐更不是可憐他。你只是不其然地覺得感動。
怎能叫一個比你身受更多痛苦的人來安慰你。你的心輕輕說。
離開的時候﹐你忘了你的X光片﹐一回頭﹐再次看見他蹣跚的步伐﹐頓有所悟。
你看著他的背影﹐看著他的左腿﹐你知道你為甚麼感動了。
是他的一份堅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