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sted in 一些話 on December 9, 2012|
Leave a Comment »
那本拍子簿有著單調的設計﹐比報紙更薄。封面有不同的顏色供選擇﹐通常我不是
挑淺藍便是淺綠。背頁必定是九因歌。小時候我經常笑言它比拍子簿本身更有用。
喜歡九因歌這名字遠遠多於乘數表。乘數表聽起來硬繃繃﹐沒有任何聯想空間。九
因歌就浪漫得多了。據說九因歌在中國已有二千多年歷史﹐單是背景已夠動人。兩
千多年以前古人都在鏗鏘的背念著﹐當中必有你敬仰的偉人。若然孟子莊子韓非子
都念過﹐我便跟他們一樣了。這虛無的聯繫令背誦九因歌成為不但理所當然並上進
的舉動。
名為歌﹐固然隱含著旋律。雖然沒有實質的樂譜﹐在心中的韻律隱約叫人感到不那
麼孤單。背誦本是十分孤單的行為。因為整件事只有自己在幹﹐沒有可以被幫忙的
空間。而除了不住念讀外﹐沒有別的秘訣。當記憶還未成為記憶前﹐它必須在大腦
上不住行走以致出現軌跡。我們的大腦一向如此運作。
當九因歌開始在大腦運行時我於兒時狹窄的房間內﹐在床上不住從床頭走到床尾﹐
手上執著拍子簿﹐一邊走一邊念。「一一如一﹐一二如二﹐一三如三……」為甚麼
在床上而不在地上﹐居住香港的人都深深明白一個普通收入的家庭的房間有多小。
放下一張床後頂多可以擺放一個衣櫃﹐多餘的空間通常不夠一個人踱步。父母向來
教導我﹐讀書只要讀出聲便會記得。大抵可以理解為耳朵是天線﹐腦袋是接受器。
於是當我要背九因歌時我不斷大聲讀﹐以為越大聲便越快接受到。
念了一會已經感到厭倦﹐畢竟那不是一首動聽的歌。「真難。」我抱怨。母親聽見﹐
嗤的一聲笑了出來。「九因歌很容易。我小時後很快便背好了。」母親著我先念一
到三﹐一步一步來。豈料人與人的競爭於小學時期已開始。「你還在背三?我已在背
五了。」同學間的競賽叫我不敢任意歇息﹐我決意加快步伐背這一首音律單調的歌。
父母有時會坐在床的一端陪伴著我。幾乎每回從拍子簿抬起頭來都看見他們在笑﹐
我還以為那純是安慰的笑容﹐大抵認為自己的女兒還算用功上進之類吧。後來細想﹐
他們該是想起自己當年念九因歌的畫面。憶起自己也曾經仰起頭﹐壯志激昂地把九
因歌念得滾瓜爛熟。當時也許亦是受不了友儕的挑釁所發的力。
我忘了統共花了多少時間才成功念好九因歌﹐不過念讀的場地氣氛以及感覺依舊
清晰。
九因歌不單在腦海中留下軌跡﹐也在我們的青蔥歲月留下了純真的烙印。
我們都曾有過念九因歌的歲月。那是很久遠的日子,也是叫人懷念的日月。
Read Full Pos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