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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chive for the ‘舊作’ Category

這個晚上

需要舒緩內心抑壓的這個晚上﹐我抓住了它。

然後我找回若干年前寫的雜碎。

不喜閱讀的人﹐大抵不會明白﹐讀到一本好書的喜悅。 我如是對他說。
沒有冒犯的意思。不過語氣肯定是有點傷感。
他回我說﹕你告訴我那個﹐你喜歡的故事就好了。於是我說了。說得眼眶都濕了。
他很用心地聽﹐看得出他想笑。笑我多愁善感。笑我易哭。不過都按住了。
說完了﹐忽然更明白書中男女主角以閱讀形式的愛。
“I saw the expectation in her face, saw it light up with joy when she recognized me, watched her eyes scan my face as I approached, saw them seek, inquire, then look uncertain and hurt, and saw the light go out of her face. When I reached her, she smiled a friendly, weary smile. ‘You’ve grown up, kid.’ I sat down beside her and she took my hand.” The Reader. Bernhard Schlink.
我把這段重覆讀了一遍又一遍。每次讀完都深深呼吸一下﹐似乎怕不小心便要哭了。
最後還是哭了——在我把這個故事告訴你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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穀牛

外婆的舊居位於灣仔的一幢唐樓﹐唐樓總有著獨特的設計﹐門一開便是一道長長的﹑不切實際的走廊﹐走廊旁邊放著過多的雜物如紙箱﹑痰罐﹑雨傘﹑米缸。各樣毫無瓜葛的東西堆在一塊兒﹐很難看﹐卻很理所當然。外婆總喜歡拉張小凳﹐蹲在走廊的盡頭﹐從米缸裡頭挑穀牛。

穀牛。那永世只能與米粒共度的生物﹐除了米粒以外最多只能接觸到人類的手﹐而接觸的那一刻便是牠的死期。我無意研究穀牛﹐印象中我不曾真正消滅過一頭穀牛。可是每當我想起穀牛﹐我便想起外婆。幼時見外婆抓穀牛總覺有趣﹐我問外婆﹕「那黑色的東西是甚麼?」外婆答﹕「有害的。你得清除牠。」小時候聽得不大明白﹐還以為那黑色的東西純是壞掉了的稻米。一時貪新鮮的我便蹲在外婆旁邊﹐有樣學樣﹐把手探進米缸裡找穀牛。找到了猶自雀躍﹐仿彿是甚麼了不起的事。外婆總微笑說﹕「乖。」

那大抵是我唯一替外婆做過的事。與外婆從來都維持著平和的關係﹐沒有尤其親密的舉止和對話。那天與父親通電話﹐說起生病的外婆﹐不其然想起當年婆孫倆蹲在一塊兒抓穀牛的一幕。

往事總叫我戀戀。

03/0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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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的簽名

(整理舊作中)

老人寫字的姿態認真無比。

右手執起筆﹐左手輕輕托著近筆尖的位置﹐似是協助右手準確地握筆草字。這樣花了一些時間﹐老人向孫女兒投向徵詢的一眼﹐似要得到她的認同才落實下筆。年少的女孩嬌柔地說了聲﹕「祖母﹐可以了。」說罷把左手按在被風扇吹得蠢蠢欲動的紙頁﹐方便老人寫字。

老人微笑﹐緩緩提起筆﹐在女孩的指示下﹐於指定的長方格子內﹐用力地勾勒出自己的名字。「怎麼需要於家課冊上簽名?」老人嘀咕。女孩聳聳肩﹐道﹕「大概是要祖母你練字。」老人有點靦腆﹐分了心﹐名字寫過了界。「怎麼辦?」女孩滿不在乎地說﹕「別管它﹐老師不會理的。」老人猶自不安﹕「萬一她發現了﹐會有麻煩麼?」女孩不解。「會有甚麼麻煩? 祖母﹐只不過是個簽名。」老人看著自己的筆跡﹐緊緊地握著筆﹐過了好一陣子方才把筆放下。女孩雖感奇怪﹐也不大在意。

過了數天﹐女孩的父母旅行回來了﹐姑丈來把祖母接回家。女孩如常把家課冊遞給父親。父親打開﹐看見其母親老人家的簽名﹐微笑﹐以驕傲的語氣向女孩說﹕「你祖母一生就只會這三個字。」女孩一愣﹐甚麼? 父親遂向她解釋﹕「她是文盲。我們幾兄弟又不想她用圖章﹐花了好些功夫教她寫自己的名字。你祖母一生﹐除了這三個字以外﹐都不懂寫。」女孩沉默﹐良久說不出話。她後悔自己說了那一句﹕「只不過是個簽名。」

那「只不過」的簽名﹐在某程度上﹐代表著祖母的所有。

09/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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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葵扇

(整理舊作中)

最近老是想起那把大葵扇。
孩提時代﹐不時見到那把葵扇。通常都由長者握著﹐而且是女的居多。從前我以為那純是乘涼的特備用品。後來我發現它的用途比我想像中的廣。
記得外婆就有過這麼的一把大葵扇。印象中那把扇很殘舊﹐怕用了很多個日子了。
好幾次看著外婆抱著扇的時候比撥動的時候多﹐撥動的力度又沒甚勁兒。我以為她累了﹐有股衝動想走上前去﹐奪過她的扇子﹐替她撥涼。不知怎地類似的衝動很常有﹐然而我從來不曾付諸行動。我猜﹐我是喜歡看她搖擺葵扇的姿態。
那姿態﹐任哪個長者作起來都一樣有味道。
她們獨自坐著時﹐總喜歡不隨不疾地撥動扇子﹐神情偶見舒泰﹐偶見惆悵。往往在撥了好幾十下後﹐便會聽得輕輕的一聲嘆息。長大後我想﹐她們搖動著扇子﹐是否旨在把那一聲嘆息揮去?
當她們聚在一起時﹐扇子會隨著她們說話的節奏擺動﹐她們談得起勁時會撥得很頻密﹐聆聽別人之際則喜把扇子貼著胸口﹐說得興高采烈時會用扇子指著對方﹐好像在指示對方﹕你聽我說﹑你專注一點聽我說。
外婆不用那扇子的時刻﹐它總是被擱在床頭。永遠是在床頭的﹐好像那扇子只適合放在那個地方。
也許﹐外婆認為﹐扇子聽得太多嘆息聲﹐也該有個休息的地方。

我真想問問那把大葵扇﹕你﹐你揮得去那些嘆息嗎?

03/01/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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